不过,游望之懂得如何拿捏谢若玄的心理,他知道谢若玄在意厌胜之术,所以故意吊着谢若玄,以此来试探。谢若玄双眼微眯,有点烦。他这种抵触情绪并非单纯针对游望之,而是对尔虞我诈的厌烦。上一世经历的已经够多了,这一世没必要再经历一次。谢若玄缄默半晌,才道:“卿不愧是国之肱骨,这么快便查到谢明时是诈死了。”游望之淡笑,“臣食君俸禄,自然为君分忧,不敢居功请赏。”谢若玄:“……”随口应付一句,他居然还喘上了。但话说回来,他就知道,谢明时早不死晚不死,偏偏在去调查他的时候死了,天下间哪有这么巧的事,里面没有鬼才怪。还有,想要在民间组建起一个庞大的势力,绝非一朝一夕之事。而圣莲教能在短短几个月内便迅速崛起,背后定有人支持。而这个人……泔州水运发达,六水交汇,且当地并无藩王,谢明时往哪个方向逃不好,偏偏逃去靖城王所在的覆州,若说两人之间没有关系,鬼都不信。恐怕朝廷要去泔州查案的消息,还是靖城王提前透漏给圣莲教教主的。谢若玄得出结论,“圣莲教果然是靖城王的产业。”他感慨,凌谦也是个人才,居然真让他查到了东西。可惜,卿本良臣,奈何从贼。“既然知道断心术出自圣莲教,而圣莲教又与靖城王有关系,可有证据证明是靖城王杀了谢嘉佑?”游望之摇头,“虽然凌谦查到圣莲教与靖城王有关,但并未收集到关键性证据,因此无法直接定靖城王谋害庆王世子的罪。”谢若玄说:“那就接着查。”游望之问道:“靖城王狼子野心,皇上打算如何对待靖城王?”又在明晃晃的试探了。谢若玄微笑反问:“卿有何高见?”游望之说:“靖城王封王开府,藐视皇权,在泔、覆二州只手遮天,屠戮宗室,同室操戈,只为上位。如今他孤身在京,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。臣以为,应将其软禁在京城,以防止他回到覆州兴兵造反,再慢慢行削藩之举。”不直接噶了他,一是师出无名,贸然诛杀藩王,只会引起其他藩王反抗。二是怕困兽之斗,将人逼到极致,只会两败俱伤。说白点,就是眼下没有直接杀掉靖城王的能力。主要原因还是在谢子羲身上,谁让谢子羲只是一个傀儡呢。
满朝文武也结党营私,心不往一处使,只盘算着互相如何在背后捅刀子。若换做谢若玄在位,君强臣安,想噶谁就能噶谁,根本不需要考虑那么多。更不需要孤注一掷,考虑这种能不能噶掉对方、靠天命吃饭的概率问题。谢若玄煞有其事地点点头,“卿言之有理!就按卿说的办好了,大渊有卿在,朕放心至极。”游望之不愧是游望之,不仅能准确猜出他的心思,还能猜到他的谋划,知道他想针对靖城王,于是特意提出削藩。虽然谢若玄不太喜欢游望之这种城府深沉的臣子,但既然游望之表达了暂时站同一阵营的意愿,那谢若玄也坦然接受。游望之深深地看了屏风上那道剪影一眼,显然没觉得谢若玄在认真听他讲话。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,不卑不亢行了一礼后,便退了下去。然而世事复杂,人心难测。翌日,谢若玄命人写了一张小纸条,扔进了靖城王院子里。纸条上写着——尔等狼心狗行的鼠辈等着吧,游望之要软禁你们。与此同时,谢若玄又特意赏赐了靖城王一堆金银珠宝,数十台绛红漆箱招摇过市,从庆王府门口路过,又一箱箱抬进了靖城王府的院子。主打一个昭告天下。谢若玄召众藩王进京是以祭天为由,所以元旦过完后,祭天事宜便提上了日程。朝会上,文武百官依次而立,就连一众藩王也上了朝,宽阔宏伟的紫宸殿庄严肃穆,烛火照彻,明亮如昼。礼部尚书宗徽率先出列,“元旦朝拜大礼才过不久,各地回京述职的州官、进京朝贺的外藩属国使节尚未离京,几日后便又到了上元开灯祈福礼,若将祭天大礼定在月底,未免行程有些仓促,礼简不诚,恐触怒上天。臣提议,不如将祭天之礼的日期往后挪一挪,正好三月份该主持耕耤礼和亲蚕礼了,不如将三礼合并,一同举行。”谢若玄淡淡道:“那便依卿所言。”事情就这样定下,只待三月。季春之月,日在胃,昏七星中,旦牵牛中。其日甲乙。城郊。山体层峦叠嶂,水势豁达。岸边旌旗猎猎,红毡铺路,宽阔宏伟的祭台下,文武百官依次而立,律中姑洗。谢若玄身着庄严隆重的礼服,仪态雍容沉静,在礼官的指引下……并没有将穜稑种子撒入土中,再浇上去岁雪水,而是拐了个弯,站在靖城王面前,热切地拉着他的手,无比关切道:“王叔,朕观你面色不太好,可是祭场太大,王叔着凉了?”众人:“???”好端端的,不祭祀,又搞什么么蛾子?靖城王身体紧绷,不明白谢若玄为什么突然cue他,僵了半晌,才挤出一丝和蔼笑容,“多谢皇上关心,臣无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