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下意识觉得谢若玄又在搞他。至于为什么是又……虽然他不知道宫宴上发生的一切是否为谢若玄主导,但从最终结果来看,得利只有庆王和谢若玄。若说其中无他二人手笔,他姓名倒过来写。不过,就算浅浅设计了他一下又如何,谢子羲昏庸无能,根本不足为惧,更何况眼前这个还是个赝品。即使是游望之……不管事实如何,今天一过,也该定局了。原因无他,他也设下了计谋,针对游望之。只希望眼前这个赝品不要搅局吧。谢若玄无所谓地点点头,“王叔若有不舒服的地方,一定要与朕说,祭天虽重要,但万没有王叔身体重要。”靖城王敷衍道:“皇上的心意臣心领了,但祭祀为重,臣不敢乱礼。”谢若玄笑了笑,“朕上一世仓促离世,幸而上天垂怜,让大渊时光回溯,让朕得以重生。这次祭天,朕唯有一愿,就是希望王叔能平安长寿。王叔是国之柱石,大渊不能没有王叔。”言下之意,竟有将大渊托付给靖城王的意思。这道声音不大不小,正好在安静的祭台下散开,庆王敏锐至极,一下子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字,看了过来。立谢嘉行为储君的圣旨尚未下达,这个时候提“大渊不能没有靖城王”是什么意思?难道谢若玄想将皇位禅让给靖城王?察觉到这一点,庆王瞬间看向靖城王。全场静默,气氛隐隐有剑拔弩张之势。其他人听闻此语,纷纷暗自心惊,搞不明白谢若玄到底想干什么。虽然自时光回溯以来,谢若玄一直维持谢子羲的人设,但此刻众人也反应了过来,发现了超乎寻常之处——上一世,谢子羲昏庸无道,贪图享乐,收集了许多秦嫣然的替身,处处针对靖城王。而现在,他不仅不再针对靖城王,还隐隐有“器重”靖城王的意思。此番变化,着实值得令人深思。周围目光齐齐聚集在此处,靖城王隐隐有些不安。他皱起眉头,沉沉地盯着谢若玄,不明白谢若玄搞什么么蛾子。不会是谢若玄发现了什么吧?亦或者,眼前这个赝品受人指示,故意引起众人对他的关注?然后挑拨他和庆王?然而事实证明,“谢子羲”还是那个谢子羲,在昏庸无道这一点上,根本没有任何变化——敬告列祖列宗的时候,谢若玄面对那一排排黑漆漆的牌位,尤其是中间刻着“宣帝”二字的木牌,拒绝下跪。他坦坦荡荡地站在香案前,理直气壮道:“大渊苟延残喘至今,皆赖上天庇佑,此乃上天之功,非列祖之功。然今大渊注定亡国,气数已尽,列祖无用,朕又何必跪他们?”此言一出,全场哗然。
他们匪夷所思盯着谢若玄,那表情仿佛看到了商纣王周幽王夺舍了他,震惊至极。这世间居然有不跪自己祖宗的皇帝,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,谢子羲是真疯了吧?是什么样的精神状态让他不跪自己的祖宗?没有他祖宗,他还能享受这几年当皇帝的荣华吗?!啊?!!!连庆王和靖城王也都惊呆了,他们虽然野心勃勃觊觎皇位,但也不敢不敬自家祖宗啊。谢子羲真狼灭。两人甚至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,认为谢子羲其实没有沦为博弈的棋子,只是换了种方式荒唐罢了。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。不是众人不想圆场,更不是故意不揭过去,实在是谢若玄太过逆天,令他们无言以对!纵观史书,找不出一个像谢子羲这样荒唐无道的昏君了。没有先例,他们也不知该如何应对。“……”正在这时,一直老老实实的谢嘉行突然站出来,对谢若玄行了一礼,小白花一般的脸上写满了惶恐,“皇上,大渊国祚风雨飘摇,非人祸也,实乃天意。说不定这次时光回溯,就是为了让我大渊人心涣散,陷入绝境。可事在人为,上天焉知您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?臣坚信皇上神文圣武,一定能绵延我大渊国祚,想必列祖列宗泉下有知,也一定对您感到欣慰。”那模样谄媚,简直堪比烹子献糜的易牙。谢若玄目瞪口呆。就连庆王也被他气到面容扭曲,恨不能当场大义灭亲,与此竖子划清界限。全场万籁俱寂。迎面一顶高帽直接糊住了脸,谢若玄嘴角抽了抽。这佞语你就听吧,一听一个不吱声。虽然他打心眼里厌恶谢氏皇族,但没自大到“老子就是谢氏皇族唯一真神”的地步。拒绝下跪,不过是因为看到了他的牌位摆在最中间,不想给自己下跪行礼罢了。现在他人明明活着,为什么还要给自己下跪行礼啊。然而没糟心完,只听谢嘉行又道:“只是祭祖乃上古流传下来的礼法,不可轻视,若皇上不愿走流程,臣愿意代皇上主持祭祖之仪。”他话音未落,庆王先急了,“不可!”此举越俎代庖,先不说谢若玄心里怎么想,就算谢嘉行真的是名正言顺的储君,但当谢若玄在场,他也没有资格代行祭祖之仪。退一万步讲,即使谢若玄真的同意了,那也仍是没有自知之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