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一位。她们要么不识时务地愚蠢反抗,如泼妇一般踢打辱骂口呼‘狗贼’,要么忍气吞声地逆来顺受,要么主动迎合着婉转邀宠。如这般不卑不亢、有胆有识、临危不乱的,他倒见所未见。
他觑视着面前少女。没了长途跋涉的泥泞血污,她的肌肤更显白皙柔嫩。烛光下,容貌清雅秀美,不着半点俗世里胭脂之痕迹、十指芊芊如玉,并无一丝尘寰中蔻丹之艳色。但与那些自幼娇生惯养的官家贵女一比,她的容貌却终究落了下乘,眉眼顶多能算清秀,并非艳丽,肌肤虽白皙柔嫩,却并非如宫中女子那样一等一的细腻水滑。真正入他眼的,是她的性子。她适才与他奏对时,言谈举止总透着股深闺女子身上所难寻的处变不惊。分明是阶下囚,却让人觉得她是平起平坐的客。既无泼哭泼闹,也无曲意顺从,既不自辱,也不辱人。一介平民女子,何以养成如此胆识气魄?斛律昭不自觉对她产生了更浓烈的好奇。
本来毫无如此轻易放过她的道理。
但,
一夜数女、公然淫佚的把戏他早已玩儿的厌腻。
他想要的,是个不一样的游戏。
更何况,朝廷还有正事要办。
斛律昭踱回几前,端起杯呷了口酒。
“你叫什么?”
轶青侧身僵立,用颤抖的手臂挡护适才被轻亵的前胸,却不知这个下意识的动作,更加证实了她的真实身份。
“温……温轶青。”
“哪两个字?”
轶青没想到一个胡人会对汉字感兴趣,愣了一瞬才答。
“轶……轶群的轶,青天的青。”
男人端着酒杯,斜倚在帐前,狼一样的眸巡了她半晌,左手的食指在拇指上缓缓摩擦出一个个圈。
“孤这里有件事,想劳请温公子帮忙。”
轶青一怔,不知这胡人意欲何为,又暗想自己怎能为胡虏效力?刚要回绝,男人一抬手,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。
“孤想请温公子,在中都,建一座锦绫院。”
轶青简直不可思议。此人几日前还要烧尽南锦,今日竟然请她来建锦绫院?
他看出了她的疑惑,负手向前踱了几步,语调出人意料的认真。
“孤想,南启织造技法发达,若因战祸遗失了工艺,岂不可惜?”
他停在她身前几步远,垂眸谛视她。
“况且,如能将南锦发扬光大,岂非前启遗民之幸?”
轶青怔然。将南锦带到更遥远的地方,在更广阔的土地上传播生长,这正是父亲的遗愿。虽说她不该为凉人效力,但若南启文化能在异国土地上继续延续、发展,乃至兴盛、昌耀,这也不失为一件幸事,不是么?
她踌躇不决,沉默不语。男人又向她靠近了两步,语调带了惋惜。
“青胜于蓝已然不易。温公子志在轶青,更不该错过这个机会,不是么?”
轶青缓缓抬眼,对上了男人锋利的蓝绿色瞳。除了父亲,除了故国,她最放不下的就是对南锦的热爱,以及对精进织造技法的渴望。这一点,斛律昭瞧的清清楚楚。他是洞悉、操纵人心的高手。落在他手里,她便如羊入狼口,毫无胜算。
果然,女孩儿犹豫片刻,最终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不过,工匠要由我从大启人中选,织房地点、织机木材、丝料染料也要由我亲自监察筛选,还有……”
眼前的小人儿双目炯炯,眼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采,就好像草原上的乌云被风吹散,阳光露出金灿灿的笑靥,金莲和山丹漫山遍野盛放。
就好像,行尸走肉之人,焕发出了新生。
斛律昭残忍地勾了勾唇角,
一一点头应下。
对于自己这位擅权专政、恶名昭彰的雇主,轶青刚开始戒心极重,凡事都瞻顾再三,但她很快就发现,斛律昭言出必践,她的一切吩咐、要求都按部就班被执行、完成。不出一个月,锦绫院落成了。
时值隆冬,缫丝和染色无法进行,于是轶青按库房中现成丝线的颜色,昼夜不停赶制出了图纸,并在之后的时间里忙着装机、牵经、训练她新招募的锦工们。
这些努力没有白费。锦绫院开工的第一日,锦工们就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了织造。从南启锦绫院被俘入凉的工匠人数不多。轶青就尽量从浣衣局中招募女子,以免她们继续沦为凉人的玩物。
但新锦工毕竟技法生疏,又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室女,轶青不得不花大量时间教导、纠正她们,因而时常忙碌穿梭于几架织机间,耐心给围坐的锦工们讲解。斛律昭第一次来锦绫院时见到的,就是这样一副情景。
姿容秀美的年轻人头戴南式幞巾,双手在织机梭旁飞快穿插,偶尔慢下来给围在四周的女子们讲解精要。过了一会儿,她站起身来,让旁边一名女工试织,片刻后,清秀的面庞上露出温柔赞许的笑容,一手托起一段织好的素锦端详,眼里闪耀着爱怜和喜悦的光。
这样的目光,斛律昭在另一个女